国内二语语块的心理加工机制探究
发布时间:2024-07-06 21:32所属分类:教育类期刊浏览:次
国内二语语块的心理加工机制探究 一、引言 语块作为一种常见的语言现象,备受研究者的关注。国内的语块研究从2000年开始起步,主要集中在语料库语言学层面,探讨其与外语学习的关系(丁言仁、戚焱,2005;缪海燕、孙蓝,2005;李太志,2006;王立非、张岩,2
国内二语语块的心理加工机制探究
一、引言语块作为一种常见的语言现象,备受研究者的关注。国内的语块研究从2000年开始起步,主要集中在语料库语言学层面,探讨其与外语学习的关系(丁言仁、戚焱,2005;缪海燕、孙蓝,2005;李太志,2006;王立非、张岩,2006;卫乃兴,2007等)。研究表明,语块的运用可以提高二语水平(廉洁,2001),如提高口语流畅性和准确性(姚宝梁,2004;原萍、郭粉绒,2010)、提高写作产出质量(陈伟平,2008;陈东岚,2015)等。然而,随着认知语言学研究的日益完善,语块的研究视角也在发生转型,正从语料库驱动的内省、离线研究转向心理语言学实证、在线加工研究,即向更微观、更精细的方向转移。对于语块的在线加工,研究者主要从心理现实性角度展开。
二、相关理论
语块的心理现实性是指其享有一定的心理表征,而不是按语法规则临时生成的(Tremblay et al,2011)。该观点认为,在心理词库中,语块以整体形式表征,又以整体为单位提取,即语块具有加工优势,这为“基于使用的语言观”提供了间接的证据。然而,这与“普遍语法(UG)”的观点相悖。Chomsky(1957)认为,心理词库最基本单位(词素)以最高效的方式,通过规则而存储和组合。也就是说,语块不能进入心理词库,必须在词素的基础上根据语法规则才能生成。以上两种截然相反的观点刚好反映在Van Lancker Sidtis(2012)提出的“语块的双加工模型”(Dual-process Model)上。“双加工模型”包括语块模式和语法模式。在语块模式下,是以整体形式表征,无需经过任何语法规则的约束。而语法模式认为,语块是以单个词组成,并以精细的语法规则对其进行加工处理。两者相互作用,相互影响,处于交互状态。
简单来说,这两种观点的分歧在于,语块是否可以作为一个整体使用,从而只需经过字词识别阶段,省去中间的句法分析,大大降低认知负荷、提高信息加工的速度。显然,整体加工的模式更符合经济性原则。大量的心理语言学实验表明,语块是整体表征和加工的(詹宏伟,2012;钟志英、何安平,2012;易维、鹿士义,2013;桑紫林、张少林,2013;王启,2015;许莹莹、王同顺,2015a;许莹莹、王同顺,2015b)。研究者聚焦于语言的不同层面(语音、语义、结构等),采取多种不同的实验范式(反应时、眼动、ERP等),证实了语块的心理现实性(黄四宏、詹宏伟,2011)。本文将采用黄四宏和詹宏伟(2011)的分类框架,结合国外的实证研究,分析国内研究的现状并进行展望。
三、相关研究
(一)语块的语音加工研究
语块在语音方面的优势主要体现在理解和口头产出。学者普遍认为,学习者在使用语块的情况下,理解更加快捷,口头产出更加流利、表达更准确地道(Wood,2004,2006;Lancker,2004;Schmitt,2004;Kormos,2007等)。国内有学者对此提供了相应的实证依据。
钟志英(2015)从听觉在线语法判断任务和在线朗读录音任务的实验中,从理解和产出两个视角,考察了中国中级英语水平学习者对英语高频程式语的加工优势。结果表明,在语法判断任务上,被试对三类语块(高频程式语、低频程式语和非程式语)的听觉加工有显著性差异,表现在高频程式语的加工时间最短,其次是低频程式语,加工非程式语的时间最长,证实了程式语的听觉加工优势,且受程式语的频率调节。在在线朗读任务上,得出了相同的结论。这充分说明了中国英语学习者在听觉上对语块的认知加工优势,为Wray(2002)的观点提供了实证支撑:语块不仅减轻了说话者产出的认知加工负荷,也减轻了听话者理解语言的加工负荷。(转引自钟志英,2015)
詹宏伟(2012)采用音素监控任务(在线)和句子判断任务(离线),从听觉加工的角度证实了语块的心理现实性。在线实验基本流程是:被试在听句子时,需要对其中一个特定的音素进行监控,即当被试听到该音素时,就立刻按键反应。离线句子任务要求被试辨认出是否听过相应的句子,以检验是否认真完成在线任务。音素监控任务的基本原理是通过被试对目标音素的监控,推断出该音素的上下文特征。比如,在被试所听的句子中,目标语素之前的单位是语块,如果它的监控反应时较非语块条件下时短,则可以说明语块是被整体提取的,即证实语块的心理现实性,因为在过程中节约了一定的认知资源,可以加快后面音素的加工。实验确实证明,被试在有语块句子的条件下,对目标音素的反应时更短,从而为语块的心理现实性提供了听觉证据。该实验设计的不足在于没有对被试外语水平,尤其是听力水平进行控制。实验材料的分组也有缺陷:所有实验材料分成两组,一组是语块句和填充句,另一组是非语块句和填充句。这就出现一个问题:被试在语块句上反应时快或在非语块句上反应慢,可能是个体听力差异导致的。未来相关的研究应当严格控制无关变量,如控制好被试的听力水平,实验材料采取交叉平衡(counterbalanced)的处理方法,适当增加句子的数量等。
(二)语块的语义加工研究
语块是处于词汇和句子之间的多词单位,有其自身的语义。语块的语义可以是由其组成单位语义的简单相加(即字面意义),如“for example”这类语块的语义透明高,易于习得。另外一类语块的语义不能由其字面意思推导出来,即语义透明度低,如:jump on the wagon。语义透明度低的语块意义复杂,兼有字面意义和修辞意义,因而常被研究者涉及。
国外的学者也对语块的字面义和非字面义激活进行了一番探索。Gibbs等人(1997)比较了习语与意义相当的非习语的在线阅读时间,并考察了各自的语义提取。他们以若干篇英语小故事为实验材料,其中分别包含一些习语(如:“It was a shot in the arm.”)和与之意义等同的非习语(如:“It was very encouraging.”)。被试(本族语者)要求阅读故事,并完成一系列词汇意义判断任务。研究结果表明,被试在阅读意义相当的习语句和非习语句上的时间并没有显著差异,即加工速度上没有任何差异。但在语义提取上,习语句中相关词的反应时比非习语句中的更短,这说明习语语义的理解、提取更加快。Conklin & Schmitt(2008)采用自定步调速阅读范式,比较了习语与非习语分别在字面义和非字面义上的加工差异。例如,“a breath of fresh air”的字面义是“breathing clean air”,非字面义是“a new approach”。他们将两种语义分别放入不同的语境中,要求被试(本族语者和高水平二语学习者)阅读,并设置控制词串。研究发现,对于本族语和二语学习者而言,无论是字面义还是非字面义,习语的阅读时间均比非习语短。Siyanova,Conklin & Schmitt(2011)利用眼动技术(eye-tracking)进一步考察了语块的语义加工优势。他们比较了高频习语和非习语分别在字面义和非字面义上的阅读时间和注视次数。研究表明,无论是字面义还是非字面义,习语的阅读时间均少于非习语段,注视次数也比非习语少。这进一步表明,语块具有语义加工优势。但黄四宏和詹宏伟(2011)在文中指出,这些研究只能在一定程度上说明语块的心理现实性。因为如果习语在词库中是以整体形式存储和提取,那么习语的非字面义应该是优先得到提取,即阅读非字面义的速度要快于字面义。显然,目前还缺少相关的实证研究。
国内这方面的研究还非常匮乏,现在还没有研究触及二语语块的语义加工。但有学者对汉语语块做了开创性的尝试,起了很好的铺垫。张辉(2006)采用事件相关电位技术(ERPs)和语义启动的范式,考察了汉语熟语语义的在线加工,并把熟悉度和语境这两个变量纳入到研究范围。具体地讲,他的研究考察了熟悉熟语和不熟悉熟语在字面义/非字面义,在正确/不正确匹配语境下的语义加工。其研究发现,熟悉熟语和不熟悉熟语的字面义在任何语境下都能被通达,也就是说熟语的字面义的加工是不可避免的,即使熟悉的熟语也是如此。他还发现,熟悉熟语的加工在FZ引起明显的P600(与语义加工有关的指标),并有明显的额叶区电极点被激活。这是由于熟悉熟语的编码意义总是可以形成适合某一语境(无论是否正确匹配)的心理空间,并与启动句所形成的心理空间进行对比、重新分析和语义整合。而不熟悉熟语的语义没有储存在长时记忆中,被试只好在字面义的基础上进行分析和加工,无法及时形成心理空间,因此无法与启动句所形成的心理空间进行重新分析和语义整合,故加工不熟悉熟语在FZ上没有明显的P600。因此,某种程度上可以看出,汉语熟语在语义加工上具有一定的心理现实性,并且受到了熟悉度这一变量的调节,表现在熟悉熟语具有明显的语义加工优势,而不熟悉熟语却不明显。
(三)语块的内部结构加工研究
语块是由多个单词组成的合乎语法的多词单位,因此有其自己内部的构造。有些学者对语块的内部结构做了深入的探讨。语块(多词单位)本身就可以组成一个微型语境,如果某单词有充分的上下文提示,在阅读过程中,被试会形成一种阅读期待,很容易猜测出该词,因此研究者常采用语块的末尾词作为研究对象,因其有足够的语境提示。Underwood(2004)用眼动记录仪来研究语块,其实验假设为:如果语块具有心理现实性,语块末尾词的注视时间和注视次数都会有所减少。他们让两组被试(本族语者和学习者)分别阅读一些带有语块和非语块的故事,并记录下同一个单词(末尾词)在语块语境和非语块语境下的注视时间和注视次数。结果发现,总体上,语块中的末尾词注视和注视时间明显减少。对于本族语者而言,这种差异很显著;而对于二语者来说,这种差别却不显著。这与Conklin & Schmitt(2008)的语义加工得出的结论矛盾:语块语义加工的优势在二语学习者身上也能得到印证。但总的来说,整个研究也证明了语块具有整体加工的优势,即心理现实性。
除了末尾词较易识别之外,研究者还认为,语块中可能存在某一单词,它会自动激活整个语块的意义,从而加快了语块其他单词的加工速率。Conklin & Schmitt(2008)做了成功的探索,验证了这一观点。他们以一些自编的故事作为实验材料(其中包括一些语块和非语块),考虑了多重因素,如语块和非语块成分词基本保持一致(个别单词由于语法、语义等方面的原因做了适当的替换,替换时必须考虑两个词的词频、长度、音节数等),这样就可以保证差异的来源是否是语块造成的。
(四)语块的整体视觉加工研究
总体而言,大部分研究都证实了语块加工的整体性。在视觉(阅读)加工方面,国内学者也同样做了很多积极有益的尝试,并取得了丰硕成果。钟志英和何安平(2012)采用在线语法判断任务,考察了中国非英语专业学习者对高频非习语英语程式语的心理表征,并将语言水平(中国英语学习者、在美国的英语学习者和英语本族语者)和性别(男和女)纳入学习者变量进行考虑。研究表明,整体表征现象存在于这三种不同语言水平的人群。语言水平越高,加工时间越短,整体表征的程度越高。在中国的英语学习者中,性别的差异未能导致心理表征上的差异,即性别未能作为一个影响整体表征的学习者因素。这种优势在高水平组上更能得到体现,说明语言水平会影响语块的整体表征,这与钟志英和何安平(2012)的结论一致。周榕和李丽娟(2013)探讨了影响二语语块加工优势的因素。他们发现,语言水平、语义透明度、熟悉度都会调节被试的整体加工效应。语言水平越高、语义透明度越高、熟悉度越高,语块的提取加工就越快。不同于之前的研究,王启(2015)聚焦于中低水平二语学习者对高频普通搭配的心理表征,发现中低水平的学习者对这些语块都有加工优势,但就被试而言,语言水平(中下水平和初级水平)对加工优势并无影响。此外,该研究反驳了Wray(2002)的观点:非高水平学习者不能习得二语搭配知识(王启,2015)。许莹莹和王同顺(2015a,2015b)通过类似的研究方法,引入了语块结构类型(短语类语块:on the other side;非短语类语块:one of the most),也得出了一致的结论:语块频率、汉英一致性、结构类型、语言水平(高中低)都会影响学习者对语块的表征和加工。具体表现在,不论语块的汉英一致性和结构类型,不同语言水平的学习者对语块加工都具有频率效应。总体而言,高水平的学习者比低水平学习者更有加工优势。 四、结语
综上所述,国内外的研究者主要从听觉(听力)和视觉(阅读)任务考察了语块的语音、语义、内部结构和整体表征,得出了较为一致的结论,即语块具有心理现实性,也就是说在语块以整体为单位进行存储和提取。纵观国内外研究,国内的研究涌现了一系列问题。首先,国内的研究大部分方法、手段单一,基本上以在线判断任务为主。在线判断等行为实验(behavior experiment)是被试经过一系列思维认知活动综合的结果,从中我们无法知晓加工的实时进展,因而无法揭示二语语块的本质。国外有部分研究采用眼动仪,该技术可以实时抓捕眼睛的运动轨迹,从中可以窥探被试认知的全过程,有助于厘清语块心理表征的本质。随着认知神经科学的发展日益完善,事件相关电位(event-related potentials,ERPs)和功能性核磁共振成像(functional magnetic resonance imaging,fMRI)等手段技术的运用可以进一步完善语块的心理加工机制,如可以进一步明确哪些脑区参与了语块提取的过程。未来的研究可以深入到语音、语义等方面,从这些方面证实语块的心理现实性,有助于我们全方位地了解语块的表征和加工机制。